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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回 梅良祖献艺鹰愁涧∩剑仙炮打狮子林

梅良祖天天巡更下夜,估计钱万里和那年轻人肯定要来,因为他们拿了人家的钱,必须得把事办成,决无半途而废之理。他想错了,一连十天,两个人是无影无踪。大伙儿也就泄气了,有人还埋怨说:“这老头儿吃饱了撑的,他这一说不要紧,把咱们大伙儿折腾的上吐下泻,天天晚上在这守着,尽喝风。哪来的事?这不是一场虚惊吗?”梅良祖一想,大概是两贼没得逞,知道开封府有了准备,不敢再来了,我再等着就没意思了,遂向包大人请示道:“本来我想看看徒弟就回家,结果我们爷俩没见着,还遇上这么个特殊的事。我奔大同府一趟,见见蒋平和我徒弟,如果他们那不吃紧,最好拨出一部分人回来,以防意外。哪能棋胜不顾家呢?”包大人同意了,赠川资路费,老剑客没要,就这样离开开封府,赶奔大同府。他一边走,一边害怕,酷似徐良的那位,能耐不次于徐良,倘若做出什么坏事,留下徐良的名字,那徐良是有口难辩。老头儿一路上马不停蹄,不久就到了大同府。

这时,老少英雄已到阎王寨赴英雄会去了,他又扑了空。他见到南侠展熊飞、黑妖狐智化后一打听才知道,这次英雄会是飞剑仙朱亮发出的邀请,对方那边都有谁,这边都有谁。梅良祖闯荡江湖几十年,对这些太熟悉了,他一算计不好,敌强我弱,徒弟也去了,看来还是个大台柱,一旦有个闪失,岂不要了我的老命?出于对徒弟的关心,老头儿又离开大同,赶奔阎王寨。凭着他的身份和武艺,顺利地通过了阎王寨的关口,翻山越岭才找到比武的地点。他登高一望,下面是梅花桩,徐良正大战刘道通。老头儿心想:我先别露面,都说良子功夫有长进,我心里没数,这回暗中好好看看长到什么程度。结果一看,发现徒弟的能耐不次于自己,在暗器方面还胜过自己。真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,他非常高兴。容等底下要打群仗,老头儿看不下去了,这才大喝一声,飞身跑下山坡,来到出事地点。

梅良祖和徒弟、蒋平打过招呼,迈步来到飞剑仙朱亮面前,一抱拳说:“朱老剑客,认识我吗?”“认识,你就是金睛好斗梅良祖。”“一点不错。朱老剑客,自从三胜莲花盛会,你我一别,屈指算来三十一载。岁月蹉跎,你我都老了,没想到故人又在此相遇。大概您知道吧,徐良是我徒弟,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,欠了你的,我当师父的给他偿还,您看怎样?”“好,梅老剑客,既然你有这番话,那我就跟你讲。你看见没有,你的徒弟有多么野蛮?够多么歹毒?人家败了他还不依不饶,把刘道爷劈死在西彩台下。我没有别的,我要他给刘道爷偿命,不偿命就不行。”“刚才我在山坡上一目了然,看得清清楚楚,我认为这事不怪我徒弟。”“怎么不怪你徒弟?”“比武必有胜负,打仗伸手必有死伤,这事还奇怪吗?你我都是武林高手,参加过无数次盛会,哪一次比武不伤人?你刚看到我徒弟刀劈刘道通,你就没看到刘道通猖狂到什么程度?他摆下梅花桩,想把开封府的人都置于死地,这心毒不毒?狠不狠?老剑客,不要有偏见,不是我向着徒弟,你哪条规定不准在西看台下杀人?没有嘛。你刚才的话实在是无理呀。我看就算了吧,如果没比完,咱们接着茬往下比,你看怎样?”朱亮说:“你倒说得轻巧,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完了。我算服你了,真是打了孩子大人出来,你这当师父的真向徒弟。没那么便宜,他要不偿命,你就得替他偿命。”“是吗?朱亮,你别把话说得太绝了,你没有打听打听我梅良祖是何许人?我叫金睛好斗。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有这么个绰号,就是因为好斗。你可别惹起我的麻烦,要让老爷我不高兴,你可要倒霉了。”朱亮点点头说:“好了,既然你说到这儿,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金睛好斗的武艺究竟有多高。你要把我赢了,这仇不报了,刘道爷算白死,要赢不了我的五金拐杖,你们爷俩今天都得偿命。”“好,猴崽子,我看咱们谁说话不算数。”说着,飞剑仙朱亮举起五金拐杖,梅良祖抢起子午盘龙梢,两人就要玩儿命。没等动手,金镖侠林玉赶紧过来说:“师父且慢,老剑客等等。师父您到这边来,我有几句话跟您说。”林玉把朱亮拽到没人的地方说:“师父,打不得。”“嗯,什么意思?”“您没想想,梅良祖可不是好惹的,您知他背后还有谁呢?再者说,您这么一来会引起公愤。您往那边看看。”朱亮顺着徒弟的手往台上一看,三教堂的三个堂主,华山修罗刹的陈抟长老,都怒目而视,八只眼睛都盯着朱亮,正在那运气,眼看就要爆炸了。林玉说:“刚才我听他们几个人说了,您要再这么坚持,他们就要退出阎王寨。这恐怕对你我师徒不利。往下比吧,咱们怕什么呢?名正言顺,干脆把梅老头儿置于死地,那比这么打强得多。您何必跟他斤斤计较呢?”林玉这么一说,朱亮点点头说:“有道理。”朱亮提着五金拐杖回来了,跟外国鸡一样,说变就变,这阵是笑脸相迎,说:“梅老剑客,方才恕我说话不周。我跟刘道爷感情不错,看他死得那么惨,心里很难过,心里一着急,脑袋一发热,说话就语无伦次,难免有所得罪。就算我的错,行不行?看在您的面上,这事就算过去了,你看如何?”梅良祖一听心想:猴崽子,又打什么鬼点子了,既然你撤梯子,我也得撤一撤,遂笑着说:“承蒙老剑客赏脸,那就麻烦你派人收吧。”“好好,这事全归我们。老剑客请到西彩台上看会儿?”“不了,有工夫再来,我和徒弟还有事。”说完,老少英雄回归东彩台。

大家就座后,梅良祖利用这个机会把京城所遭所遇和蒋平、徐良说了一遍。两人听后眉头一皱说:“有这等怪事?包大人再出了事,可不好办了。无奈,现在不出人,阎王寨的事情都忙不过来。无能为的,回去没用,有能耐的人走,这里的仗谁打?”蒋平和梅良祖商议说:“今天我们就能分出上下来,不管输赢胜负,咱们再从长计议。”梅老剑客一听,也只好如此。

这时候,飞剑仙朱亮走下西彩台,来到梅花圈高喊道:“众位,方才经过我们商议,提出一个公平合理的解决办法。刚才比的是第六阵,双方互有伤亡,算谁输,算谁赢呢?要为这事纠缠,恐怕一时半会儿说不清,因此梅花桩比武之事不算,这第六阵不算。咱们重新准备第六阵,决一雌雄,不知各位意下如何?”徐良他们有心不答应,可又一想,刀劈刘道通的确有点过分,哪有追到人家家门口把人家劈了的?如果朱亮他们揪住这事不放,真是纠缠不清。不算也行,看看这个第六阵又有什么新花样。蒋平高声喊道:“妥了,这样算公平合理,老剑客,你重新准备第六阵吧。”“好,既然四老爷通情达理,咱们就往下进行。不过这第六阵不在这儿,劳驾各位随我来。”众人从台上下来,跟着朱亮直奔后山。

徐良紧随师父,一边走,一边看。工夫不大来到一个地方,叫鹰愁涧,悬崖峭壁,陡立陡立的,往下看深不见底,最宽处能有五丈,最窄处也有三丈五。整个山底下叫鬼阎川,冷气袭人。老鹰飞到这都发愁。这武怎么比?大家心里都没底。

这时,朱亮走到鹰愁涧的旁边,对蒋平众人说:“众位,咱们练武的人,讲究水旱两路,轻功、硬功都得有,今天这一仗就在鹰愁涧进行,”阎王寨早有准备,山涧两旁各有两个大铁环,飞越山涧拴了两条铁链,两条铁链之间相隔五尺。朱亮一看,一切就绪,向大家解释说:“众位都看见了吧,这叫双龙飞索桥,比武就在这上,一人一根,也可以来回替换。哪位不行,掉进山涧,算他经师不到,学艺不高。”大伙一听,是这么回事,难得朱亮想出来。铁链有手指粗细,晃晃悠悠,跟打秋千差不多,一个不注意栽下去,就会摔成肉饼子。实在这上比武,真得有绝艺。

朱亮宣布完毕,回归本队。时间不大,出来一个人,正是三世陈抟陈东坡。他怪眼圆翻,撇着喇嘴,来到众人面前,把长大的衣服脱掉,里头是短僧衣,斜挎着皮囊,里面装着三十二颗金棋子,手里端着金棋盘,乐呵呵地说:“各位,贫僧不才包下这阵,请大家赏脸。”说完,“嗖”飞身登上双龙飞索桥,像燕子一样轻,由这头走到那头,从那头又回来,在两条索链上跳动自如,站在那好像磁石一样,能把他粘住。果然是绝艺,要没有登萍渡水的功夫,没有踏雪无痕的本领,根本练不了。陈东坡练了几趟之后,在铁链上来了个金鸡独立,铁链来回晃悠着。他高声喊道:“哪位过来?梅老剑客,您刚来,那几阵都没参加,现在正赶上这第六阵,关系重大。这阵我们阎王寨要是输了,这次比武就算结束,我们以失败告终,按合同和誓言办事,决不悔改。我看一般人没有资格登这双龙飞索桥,只有您老人家的能耐还可以。怎么样,能不能赏脸上来?”

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他指名道姓。梅良祖绰号金睛好斗,瞪眼就骂人,举手就打人,就是刀山、油锅也不惧怕。老头儿一听点自己的名,就说:“好嘞,我要怕你算白活。”说着挤出人群,回头又对徐良说:“孩子,在这儿看着,待为师会他。”徐良真有点担心,师徒感情甚深,他一手拉住师父说:“老人家等等。”“什么事?”“我说话您可不要生气。这次英雄会不比寻常,他们每想出一个主意,都有独到的手段。您老人家上了年纪,气血也衰败了,我看您最好不要去,徒儿替你去。”“良子,你这片孝心为师非常高兴,不过放心吧,你认为我老了,我认为没老,相反我觉得我的能耐比当初还强。孩子,有师父在这,能叫你下场吗?再者一说,人家点了我的名,你在这给为师盯着,倘若有个万一,我一脚蹬空掉下去,或者被打死打伤,当然你就得下场为我报仇。”老头儿说着,迈步来到山涧旁,周身上下收拾利落,飞身就跳上另一根铁链,一个金鸡独立,像蜻蜒点水。两旁众人一看,鼓掌喝彩。再看两位在两条铁链上来回走了几趟,开始伸手了。梅良祖使的是子午盘龙梢,是根拐棍儿,比较长,有弯曲,甩起来还带响,宝刀、宝剑切削不动。三世陈抟使的是大棋盘。两人一动手,梅良祖无形中就有点吃亏,因为他盘龙梢占的面积小,而陈东坡的金棋盘面积大,使起来“呼呼”,挂风,像一堵墙,况且陈东坡硬功出众,力大绝伦,越打越勇,越战越猛。两人打到一百个回合没分输赢。

梅良祖是个急子,办什么事情都讲究干净利落,伸手就成。无奈遇上了强敌,老头儿就有点冒汗,心想干脆使招绝的,把盘龙梢往陈东坡门面一晃。陈东坡以为奔自己的脸来了,竖起金棋盘往上一架。梅良祖身子一转个儿,盘龙梢奔陈东坡的双腿。只听“啪”一声,正好到腿肚子上,了个皮开肉绽,鲜血直流。陈东坡站立不稳,从双龙飞索桥上就摔了下去。

山涧有多年的裂缝,长出不少树来,其中有颗松树,七枝八杈,好像个大手掌,探出山缝之外。冬天下雪,秋天落叶,都被接到这手掌里。年复一年,落叶有好几尺厚,形成了个大棉被。也是陈东坡不该死,正好掉到这上面,颠了三颠,晃了三晃,没掉下去,拣了条命。阎王寨的人赶紧把他解救上来,调治伤口。

梅良祖大获全胜,飞身跳到岸上,问朱亮道:“怎么样?服不服?不服,再派人,我陪着。”这一下,把阎王寨的人都给镇住了。朱亮迈步出队,对梅良祖说:“老剑客,这一阵没得说,我们认输。十阵赌输赢,胜六阵者为胜。现在开封府整赢了六阵,这次比武就算结束,开封府胜。阎王寨的人就得不食前言。”说完,朱亮请大家回归梅花圈的东西彩台。朱亮和蒋平说:“我们阎王寨认输,怎么讲的就怎么办。不过日头平西,天已经晚了,咱们回去吃了饭,休息休息,明天一早在天王殿见面协商,你们就接管阎王寨。”蒋平一看天确实不早了,大家苦战一日也饿得够戗,遂点头同意。朱亮领阎王寨的人回前山,蒋平率队回狮子林。

回到狮子林,仍然是林玉陪着,还是那么热情款待。到掌灯时分,林玉告辞走了。老少英雄开始用晚饭,一边吃,一边谈论着今天的事,预料着明天的事。梅良祖琢磨着,朱亮今天挺痛快,败就是败,说话算数,明天就叫开封府接管阎王寨。如果按誓言办,他们都得到案打官司,难道他们就这样心甘情愿吗?想到这儿,他对蒋平说:“你想想,明天能不能有什么变化?”“很难预料,我看变化不大吧?”“不见得,朱亮说人话,不办人事。我们要多加小心,预防他明日变化。”“老剑客说得对,这贼说话向来不算数,我们应当作好充分的准备。”大家七嘴八舌,说什么的都有。

晚饭用罢,残席撤下,开始休息。徐良睡不着,心想:老师说的不是没道理,朱亮说话眼神不定,两眼珠直转,看来他是嘴不对心。倘若他们说了不算,明天跟我们决一死战,我们这一百多人置身于虎口,岂不是凶多吉少?今晚是个关键,我也睡不着,到前山溜达溜达,看看他们有什么鬼名堂。想到这,他一翻身起来,看别人都在熟睡,便穿上夜行衣,背好金丝大环刀和青龙宝剑,带上镖囊,随身应用之物用小包包好围到腰上,轻手轻脚出了狮子林。他往下一哈腰,施展陆地飞行法,真好像离弦的箭,时间不大,就到了前山。

他刚走到后角门,突然发现从后门闪出一个人来,直奔自己这个方向。老西儿闪身躲到树后,借着月光仔细看着。那人跑得很快,越来越近。徐良一看不是别人,正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,心说:他半夜不睡觉,瞎溜达啥呢?看这意思是赶奔狮子林,说不定有什么事?我曾经告诉过他,如果发现什么,随时禀报我。老西儿想到这,钻出树林,一把把房书安抓住,说“房书安。”“哎哟,我的呀!”好悬没吓死,回头一看是徐良,说:“我当是谁呢,闹了半天是爹爹。爹爹在上,受孩儿一拜。”他这礼节还挺周到,不管在什么场合,这事忘不了。徐良把他拽进树林说:“不必多礼,你这是上哪儿去?”“爹爹,孩儿正要找你。”“难道你探听出什么消息来了?”“有件大事我要禀告爹爹。”“什么事,快讲。”徐良一看房书安的样子,就知道有事。房书安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说:“爹爹,大事不好了!朱亮老兔崽子,说人话不办人事。方才他们在小屋里议事,我在后窗户上偷听,听了个真切。他们说:‘什么投降,什么交出阎王寨,狗屁!’不但这样,他们还要炮打狮子林。”徐良一听,脑瓜就“嗡”一声,赶紧问道:“炮打狮子林,什么意思?”“他们在狮子林房前房后都埋了地雷,刚才他们说赶快点药捻。药捻一点,狮子林就上了天,要把你们全炸死。我听完马上往外跑,给您送信儿。您快去告诉大家,赶快离开狮子林,晚走一步就全变成炮灰了。”徐良一听,浑身冒汗,他相信房书安说得千真万确,事不宜迟,马上回去。遂说:“房书安,你赶紧回去,我这就去送信儿。”

两人正要分手,就听狮子林那个方向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大地都颤了三颤,树叶震下来许多。再看狮子林火光四起,砖瓦乱飞,整个被浓烟烈火笼罩了。徐良一看,“哎哟”一声,觉得眼前发黑,昏死过去。房书安赶紧过来把徐良扶起,抬头瞅瞅火光,低头看看徐良,不住地晃大脑袋说:“完了,晚来一步。要早点知道就好了。爹呀,你醒醒吧。”捶捶前胸,打打后背,好半天徐良这口气才上来。他就像疯了似的,用拳头“哐哐”直捶脑袋。房书安吓坏了,跪在那说:“爹呀,您可别生我的气,我一听到信儿就来了,可不怪我。”“怎么能怪你呢,只怪我自己没有料到这一手。完了,全完了!”徐良一想,老师、蒋四叔、欧陽老侠客,老少英雄一百六十多人,一下全完了,就像摘他的心一样。他把白眼眉一立,“嘎嘣嘣”咬碎钢牙,拽出金丝大环刀说:“朱亮,你这个王八羔子,三老子跟你拼了。杀一个够本,杀两个赚一个,我也不活了。”说着提刀往外就闯。

这时候,房书安也不顾一切了,在那跪着往前一扑,抱住徐良的腿说:“爹爹等等,听我再说几句。”房书安坨挺大,有二百来斤,在这坠着,徐良当然走不了,回头问道:“你还有什么讲的?”“爹爹且息雷霆之怒,休发虎狼之威。您这不是匹夫之勇吗?我明白您的意思,豁出去和他们拼命,但是您拼不起呀!您浑身是铁,能打几颗钉?阎王寨的贼比秃尾巴狗都狠,您不是白白送命?以孩儿之见,事到如今,难过也没用,我知道一条密路,把您送出去,怏点搬兵去吧。该调军队调军队,该请能人请能人,众志成城,大伙回来再报仇。光靠您一人无济于事。倘若爹爹有个三长两短,孩儿依靠何人?”徐良一想,他说的有道理,于是说:“好吧,听人劝吃饱饭,我就听你的。”“您这才算明白,事不宜迟,随我来。”

这房书安真还饶对了,虽然挖了他的鼻子,但一点也不记恨。今天,徐良真还得感激他。房书安前边引路,徐良一边跟着,一边擦着眼泪。拐弯抹角来到后山,房书安看看四周无人,说:“爹爹,您看。”徐良顺着他指的方向着去,有一石洞,洞口杂草丛生,树木藤萝已经把洞口封了,一般很难看出来。“爹爹,您就从这洞进去,一直往前走出了阎王寨,赶紧回大同府调兵,孩儿听您的喜信儿。”“好吧,咱们过两天见。就冲你这片热心,我禀明天子,一定有赏。”房书安含着泪说:“多谢爹爹,快走吧,孩儿盼着您回来。”

山洞里冷风透骨,伸手不见指,对面不见人,高一脚浅一脚没法走。徐良从百宝囊中取出火扇子,一手提刀,一手拿着火扇子照亮,顺着山洞往前走,山洞里很冷,可他的心就像火烤似的,身上直冒汗。走了很长时间,突然前面亮光一闪,他熄灭火扇,紧走几步,出了洞口。

这时,天已经大亮,要不是山挡着,就能看到日头了。徐良吸了几口新鲜空气,手搭凉棚,辨了辨东南西北。前面出现一条大道。这不是去大同府的那条道吗?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道。他在洞口留了点标记,打算搬人回来就走这条暗洞。一切准备完毕,徐良提刀走到道上,三步一回头,五步一回首,眼望阎王寨搭搭地哭着说:“师父、四叔、各位兄弟,你们在天之灵别散,等着我搬兵回来给你们报仇雪恨。”他低头一边走,一边擦着眼泪。

这时,对面来了三十多人,都骑着马,前呼后拥着一辆车。这车特别讲究,金丝绸的车篷,前面撩着帘,两边轻纱窗户。大白马驾辕,两匹大骡子拉着套,每匹马都挂着威武铃。赶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,周身上下一身蓝,挽着白袖面,拿着大鞭子。马蹄在山道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,在前开道的是一匹白马,马鞍上端坐一个人。此人面似银盆,剑眉虎目,鼻直口方,留着大燕尾胡,胡子还往上翘着;帛缎的扎巾,帛缎的箭袖,外披粉绫英雄氅,白护领,白水袖,鸟翅环得胜钩挂着一条五钩神飞亮银槍,腰里挎着口宝剑,他一边走,一边回头对这些人说:“弟兄们,大家辛苦点,再加把劲,眼前就是了。”

徐良正低着头赶路,也没注意前面,就和那人打了个对面。眼看就要碰上了,那人赶紧把马带住喊道:“站住!”车也站住了,随从的人也站住了。徐良这才发现,抬头一看,吓了一跳,心说:多悬,差点没钻到马蹄子底下去。他往路上一闪,给人家让路。那人就有点不高兴了,把脸往下一沉,瞪了徐良一眼,说:“你怎么回事,是个聋子,还是个哑巴?大白天走路不往前看,跟地皮算什么账?多悬,这要把你踩死,怨谁?你是不是活腻了?”徐良一听这话觉得有点刺耳,可又一想,不怪人家发脾气,怪自己不看路,吃个哑巴亏得了,所以没言语。那人嘴不让人,一看徐良没言语,接着又说:“往后注意,要不活说话。看你这模样长的,三分不像人,七分倒像个鬼,就冲你这副尊容,还活个什么劲!”徐良一听火往上撞,心说:人善有人欺,马善有人骑,人要倒霉,喝口凉水都塞牙,我落到这步田地,你还想踹我三脚,我岂能容你!想到这,他拽出大刀,要战这个无名英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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