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岁女研究生,用生命为一爱一情埋单
张华每晚都会给完成康复训练的女儿陆一陽一擦一拭身一体。那具瘦弱的躯体蜷缩在
病床 上,一双手像鸡爪般紧紧一合一拢,必须使上劲才能掰一开。除了做母亲的,几乎无
人能想象这张表情呆滞的脸曾笑得有多甜。
“你知道不,你现在变成这样子,是用你生命埋的单。”那天张华终于忍不住开口“数落”女儿。没想到很少对外界做出反应的她,竟对这句话产生如此大的反应。陆一陽一“哇”地尖一叫起来,在床 上张大嘴挣扎,无法表达的痛苦让她的眼神里全是不甘与痛楚。
从事发的一月至今,近一年时间里张华每日都生不如死。捧在手心里的女儿,却一朝毁于她追逐了8年的一爱一情——如果这也是一爱一,那它只有残忍与恐惧。
初恋如洪水猛兽
“女孩要富养。”自陆一陽一出生,张华和丈夫便按照这个理念给她打造了一间一爱一的一温一 室。从不让女儿做家务、总是告诉女儿要与人为善,在一爱一的一温一 室里长大的陆一陽一,格外单纯、善良,总相信她善意地去对待别人,也能换来别人善意的对待。
16岁,情窦初开的年纪,陆一陽一转学至大冶一中读高二。她遇到了生命中的劫,刘锐。刘锐坐在陆一陽一后排,说话声音不大,语速慢,看似高冷却有点冷幽默,带着一份与父相仿的沉稳,深深吸引住了陆一陽一。她大胆向对方表白,得到答复:“现在还不是恋一爱一的时候,先好好读书。”2006年高考结束后,陆一陽一再次表白,这一次,他同意了。
张华第一次知道女儿和刘锐的关系是在女儿的电脑里。“一妈一妈一,你觉得这个男孩怎么样?”电脑前,陆一陽一指着全班合影里的刘锐问。“不怎么样。他是谁啊?”母亲问。陆一陽一没有吱声。母亲读懂了女儿失望的表情。那个个子不高、貌不惊人的男生或许正是女儿心心念念的“他”。这么年轻,他们懂怎么去一爱一吗?张华心想,空间距离自然会将萌芽的一爱一情扼杀在摇篮里。
见了他,她变得很低很低
一纸录取通知书让陆一陽一留在了武汉,刘锐去了苏州。出乎张华的预料,两人竟然将这段异地恋坚持到了大学毕业。
每逢节假日,刘锐都会回到武汉陪伴陆一陽一。在这个容易满足的女孩眼里,刘锐就是模范男友。可张华却看出了端倪。一旦离开武汉,刘锐可以一个月都不主动与女儿联系一次。张华从旁人那里得知,刘锐从未公开承认过陆一陽一的女友身份。
“你确定他是真的一爱一你吗?”不止一次,张华提醒女儿,“一个男人,真的一爱一一个女人,不会连名分都不给。”不听老人言,吃亏在眼前。固执的陆一陽一依然一头栽进一爱一情的漩涡里。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很快,刘锐请学一姐 看电一影 、和学妹搞暧一昧 的消息,被同学隐晦地传进她耳朵。但作为受害者,陆一陽一没找到刘锐问个清楚,而是独自消化伤痛。
一天晚上,张华听见女儿接了一个陌生电话,来电显示号码归属地是安徽。“小三,不要脸!”手机里突然传出尖锐的骂人声,陆一陽一错愕,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,夹杂着方言的骂人话劈头盖脸向她袭来。
当查实对方就是刘锐在网上找的“女友”,愤怒的张华试图说服女儿分手:“他真能给你幸福吗?”女儿的回答却让她失望:“一妈一妈一,今后过得无论幸福还是不幸福,我都希望是刘锐给的。”
张华错愕,女儿陷得太深了。
母女离心
“我怎么没有劝阻过陆一陽一!”面对记者疑问,张华有些无奈,她曾经为了劝阻女儿和刘锐继续交往下去,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。
可是这样一来,陆一陽一反而生起对母亲的反感。渐渐地,她什么都不再跟母亲说。而她在一爱一情里的分分合合,每一次,张华只能从她回家时的表情判断。
与母亲“冷战”着,陆一陽一继续陷在一爱一情的泥潭里,一次次忍耐刘锐的“劈腿”。可每当事情败露,陆一陽一提出分手,刘锐总会在陆一陽一面前下跪,痛哭流涕求她原谅,“我一定会改。”
欲罢不能的恶一性一循环。
2011年3月,陆一陽一和刘锐同时考研。刘锐考回了武汉,陆一陽一考武汉理工大学的英语系研究生时差了三分,她不愿调剂到市外的学校,因此落榜了。
陆家不在意女儿是否能考上研究生,刘锐却坚决要求陆一陽一继续复一习一 报考:“我爸一妈一嫌你文凭低了。他们说你要是想当刘家的儿媳妇,就要有研究生文凭。”
这句话被女儿复述给张华,她勃然大怒:刘家竟然认为女儿和刘锐在一起是高攀!刘父是当地房管局副局长,母亲经营家具生意,选择未来的儿媳妇,竟然要看文凭。“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,他怎么靠得住?”张华再次质疑。
陆一陽一却顺从了刘锐的要求,报考了第二年的研究生。张华恨铁不成钢,“一个男人不一爱一你,拿他爸一妈一嫌你文凭低来作理由。你将来去吃屎吧!”
斩不断的情丝
张华对刘锐的印象越来越糟糕。进入社会后,这个男孩对女儿的嫌弃赤一裸一裸一地摆在面前。陆一陽一不太讲究,夏天不打伞,冬天极少使用护肤品,总是牛仔裤配运动鞋,1米72的个头有130斤。张华不止一次听到刘锐指责女儿“太胖、太丑、不修边幅”,女儿主动牵他的手,被他重重甩开。
在张华看来,他已经把女儿当作累赘。一次参加婚礼,陆一陽一作为伴一娘一因为穿不惯高跟鞋和抹胸长裙,重心不稳摔了一跤。现场一片哗然时,刘锐不但没扶起女友,反而轻蔑地白了陆一陽一一眼。
这是一个不敢承担、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弱者,张华评价刘锐。因为怕与社会接触,临近毕业时他连简历都没敢投,他告诉陆一陽一:“我希望一辈子在学校里读书,永远不工作,不去面对社会。”而自卑让他嫉妒心特别重,当知道女朋友比自己找到底薪更高的工作后,他坐立不安,天天嚷着要辞职。张华不得不苦笑着叮嘱女儿不要将自己的工资如实告诉刘锐,“他容不下你比他优秀。”
“你说,这样一个男人,怎么值得一个女孩托付终生?”张华在电话那头直言。为了让陆一陽一斩断情丝,她私下约见过刘锐,不惜贬低女儿、以陆一陽一不合刘家媳妇要求为由想让两人分手,却遭刘锐拒绝。她又让家里的亲戚给陆一陽一介绍了不少优秀的相亲对象,陆一陽一却连见也不见。
张华绝望了,她后悔自己没有在一开始就狠心分开两人。如今,看着女儿像被刘锐下了迷一药 似的,直往火坑里跳。
“于是我只能盼天意将他们分开。”她束手无策。
婚变之殇
张华期盼的那个“天意”终于到来。
2014年5月,刘锐终于提出结婚,但要求陆一陽一参与还贷、装修,房产证上却只能写他一人的名字,“如果不同意,就不结婚。”
苛刻的条件让陆家人瞠目结舌。陆一陽一终于硬气了一次,“不结就不结。”
两人这次彻底闹翻。提出分手后,刘锐将陆一陽一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掉,身边的好友都恭喜她“终于摆脱这个人了”,陆一陽一却终究念着过去,阻止朋友说刘锐的坏话,
“即使不跟他走下去了,但毕竟自己曾经用心一爱一过,我也希望他生活得很好。”
可她的善良却换来前男友的狠毒报复。1月19日上午10点40分,刘锐联系陆一陽一要求最后见一次面,“帮我完成一个未了的心愿。”
谁也没想到这个心愿是毁掉陆一陽一。
蓄谋已久的刘锐把陆一陽一带到校外的出租屋,用绳子死死勒住她的脖子,用钝器重重敲打她的头部,任她的呼救声从凄厉到脆弱再到消失。
下午5点,当焦急的陆家人终于找到失踪的女儿时,张华几欲因眼前的惨剧晕倒。“一级重伤,双侧肢一体偏瘫,伴有吞咽障碍、言语障碍、认知障碍”72小时的抢救终于将陆一陽一从死神手里夺回,亭亭玉立的女孩,表情却永远停留在惊恐和悲伤的重叠里。
都是为人父母,竟如此冷漠
事发后第六天,刘锐在北海被抓获。法庭上的凶手却丝毫没有后悔之意,更不忘在此时继续污蔑受害者:因为发现陆一陽一和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才冲动杀人。
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凶残恶毒的人?待张华与刘家人就陆一陽一医疗费的事接触之后,她方才明了。
“事发后两个多月,刘家人都没一个人来看过我女儿。”张华在电话里哽咽。截止到9月,陆一陽一的医疗费已花去50多万元,刘家人陆续付了十余万元后便拒绝再承担后续费用。陆家不过普通工薪阶层,夫妇俩都已退休,退休金只能保证一家三口每天吃上盒饭。
陆一陽一在抢救期间,刘家派过不少人来医院打探过女儿的病情,目的是为给刘锐减轻罪名。刘锐的父亲自始至终只来过医院一次,那次见面的情形让张华如鲠在喉:对方坐在同济医院住院部门前的长椅上,跷着二郎腿,“我是不会出钱的,要钱你们自己找刘锐,还有我儿子算自首,最多判10年。”
这份嚣张的底气何在?长达半年的等待后,陆家人等来令他们更寒心的结果:一审判决,刘锐被判10年有期徒刑。
审判结束,刘家人扬长而去。崩溃的张华强忍住悲痛,连夜写了一篇名为《一位母亲的血泪控诉,女儿被男友谋杀致残》的微博长文,每个字都浸透着不安、不满、委屈和绝望。
这篇博文很快刷爆了微博、微信朋友圈。阅读量近千万。无数同样愤怒的声音汇集在一起,形成不可忽视的舆论压力,迫使刘家人又支付了30余万元的医疗费。可给再多钱,都已无法将陆一陽一还原。
看不到尽头的噩梦
如今的陆一陽一,经过康复训练后,意识强了一些,比如做针灸,满了20分钟她能主动拔针;训练到了一定时间,她会表现出不耐烦。“她还笑了,当我说‘吃饭’的时候,像个孩子一样。”
要是没有遭遇厄运,今年7月就该毕业的陆一陽一也会进入社会,成为一名职场丽人。而张华,可以如小区里的同龄人,享受跳广场舞、包饺子的乐趣。
她时常会在医院与家两点一线的地铁和公一交一 上,看着那些和陆一陽一年龄相仿的年轻人,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,“她一个人就这样了。”她悲伤地想,“我至少还有20年,那时我75岁了。这20年间,我还不能病。我要是走了,女儿才40多岁。她的后半生该怎么办?”
这位坚强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,“唉,我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。”
在那篇长微博下的评论里,有女权主义者发声:“对妇女而言,你走在大街上让人莫名其妙一捅一一刀的概率,要远远低于情侣对你的伤害。”这激起张华的共鸣。
一爱一应该是安全的,是相互平等和珍惜,绝不应是女儿那样匍匐在尘埃里仰望对方。如果她当初坚持给女儿灌输这些理念,或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吧。
“哪里有这么多如果。”她叹息着挂了电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