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是真来了怎么办?一点准备都没有。”
由于内心的不安,孙广才还是跑到了村口,他看到了空空荡荡的田野和那些寂寞的树木。那时候我就坐在不远处的池塘旁,看着父亲呆立在村口。冷风吹来使他抱一紧胸前的衣服,后来他蹲了下去,也许是膝盖受凉,我父亲双手不停地抚一摸一着膝盖。在冬天来临的傍晚,孙广才哆嗦地蹲在村口,长时间地望着从远处延伸过来的小路。
父亲固守自己的幻想,直到春节临近才不得不沉痛放弃。
那时村里家家户户都传来打年糕的声响,由于四分五裂,我家没有丝毫过节的气氛。后来母亲鼓起勇气问父亲:
“这年怎么过呵?”
父亲那时神情颓唐地坐在广播下面,沉思了良久才说:
“看来穿中山服的人不会来了。”
我开始注意到父亲总是偷偷地望着哥哥,显然父亲是想和哥哥和解。在大年三十的夜晚,父亲终于首先和哥哥说话了。那时孙光平吃完饭正准备出去,孙广才叫住了他:
“我有事和你商量。”
两人走入里屋,开始了他们的窃窃私语,出来后两人脸上的神色展现了一样的严峻。第二天一早,也就是大年初一,孙家父子一起出门,去找被救孩子的家人。
眼看已经没有希望成为英雄之父的孙广才,重新体会到了金钱的魅力。他要那家人赔偿孙光明的死,一开口就要价五百元。他们被这要价吓了一跳,告诉孙家父子不可能有那么多钱。然后提醒今天是大年初一,希望改日再来谈这事。
孙家父子则一定要他们马上付钱,否则砸烂所有家具。孙广才说:
“没要利息就够便宜你们了。”
那时候我虽在远处,传来的争吵声却十分响亮,使我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。后来我听到了父亲和哥哥砸他们家具的声响。
两天以后,有三个穿警察制一服 的人来到了村里,当时我们正在吃饭,几个孩子跑到门口来喊:
“孙广才,穿中山服的人来了。”
孙广才提着扫帚跑出去时,看到了正在走来的三个警察。
他明白了一切,他对警察吼叫起来:
“你们想来抓人?”
那是我父亲最为威风凛凛的时刻,他向警察喊道:
“看你们敢抓谁?”他拍拍自己的胸膛说,“我是英雄的爹。”接着指指孙光平,“这是英雄的哥哥。”然后指着我母亲,“这是英雄的一娘一,”父亲也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我,但什么都没说。“我看你们敢抓谁?”
警察对父亲的话没有丝毫兴趣,只是冷冷地问:
“谁是孙广才?”
父亲喊道:“我就是。”
警察告诉他:“你跟我们走。”
父亲一直期待着穿中山服的人来到,最后来到的却是穿警察制一服 的人。父亲被带走后,队长带着被砸那家人来到我家,队长告诉我哥哥和我母亲,要我们赔偿损失。我走到屋后的池塘旁,看着家里的物件被人搬走。经历了一场大火后,多么艰难添加起来的物件,如今又成为了他人所有。
半个月以后,父亲从拘留所里出来,像是从子一宫里出来的婴儿一样白白净净的。昔日十分粗糙的父亲,向我们走来时,如同一个城里干部似的细皮嫩一肉。他到处扬言要去北京告状,当别人问他什么时候走时,他回答三个月以后有了路费再走。然而三个月后,父亲并没有上北京,而是爬进了斜对门寡一妇 的被窝。
留在我记忆里的寡一妇 形象,是一个粗一壮的,嗓门宽大,赤脚在田埂上快速走动的四十来岁的女人。她最为突出的标记是她总将衬衣塞在裤子里,从而使她肥一大的一臀一部毫无保留地散发着蓬勃的肉一感。在那个时代,寡一妇 这种装束显得异常突出和奇特。那时即便是妙龄少女也不敢如此展现自己的腰肢和一臀一部。已经没有腰肢可言的寡一妇 ,她的肥一臀一摇摆时带动了全身的摆一动。她的胸部并没有出现相应的硕果,倒是展现了城里水泥街道般的平坦。我记得罗老头说她胸口的肉全长到屁一股上去了。罗老头还有一句话:
“这样反倒省事,捏她屁一股时连一奶一子也一同捏上了。”
小时候,在傍晚收工的时候,我经常听到寡一妇 对村里年轻人的热情招呼:
“晚上到我家来吧。”
被招呼的年轻人总是这样回答:
“谁他一娘一的和你睡,那东西松松垮垮的。”
当时我并不明白他们之间对话的含义,在我逐渐长大之后,才开始知道寡一妇 在村中快乐的皮肉生涯。那时候我经常听到这样的笑话:当有人在夜晚越窗摸一到寡一妇 床 前时,在一片急促的喘气声里和乐极呻一吟中,寡一妇 含糊不清地说:
“不行啦,有人啦。”
迟到的人离开时还能听到她的忠告。
“明晚早点来。”
这个笑话其实展示了一个真实的状况,黑夜来临之后寡一妇 的床 很少没有客满的时候。即便是最为炎热的夏夜,寡一妇 的呻一吟声依然越窗而出,飘到村里人乘凉的晒场上,使得罗老头感慨万分:
“这么热的天,真是劳动模范啊。”
高大结实的寡一妇 喜欢和年轻人睡觉,我记忆里至今回响着她站在田头时的宽大嗓门,那一次她面对村里的女人说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