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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我说话的晓涵,是我的女朋友。以前是,现在也是,将来也还会是。
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,我们父母都是医院里的大夫,父辈的一交一情很深。大家一起玩乐,一起上学,一起打闹,和别的故事中那些老一套情节也没有什么不同。
唯一有点特色的,也就是我们那时候经历的一些事情了。
医院家属院是在医院后面。虽然各有各的门,但两个区域是联通的,不过大多数人还是不会穿过医院到家属院。因为它们之间的那条小路,是太平间的所在。
父母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,从医多年,看待这些事情都有些麻木了。连带的,我和晓涵从小怕黑,怕老猫,怕大灰狼,但唯独不怕的就是死人。每天放学我们都会在路上逗留嬉闹,回到家为了节省时间不去绕远,一准就是从医院穿到家属院。路过森冷一陰一暗的停一尸一房,也会因为好奇而溜进去看。捉迷藏的时候,也会经常躲在停一尸一房里,甚至钻到平躺着一尸一体的木板下面。毕竟还只是小孩子,因为无知,所以无惧。
那时候我们还认识到一件事情。一尸一体其实也是很值钱的。那时候的人对待自己的身一体还是有很重的传统观念,一般都不会答应捐助器官或者捐助遗体。因而市里面的几个医学院、卫校时常都弄不来一尸一源。解剖课就经常无限期地推迟。一些医院和学校就开始在一尸一体上打主意,一旦遇到无人认领的无名死一尸一,马上就会上演几辆救护车呼啸着疾驶而至抢夺一尸一体的戏码。book.sbkk8.coM
也就是那时候,我和晓涵就明白,原来死人也是很值钱的。
我们就是这样慢慢长大。看够了生离死别,也觉得人生苦短。所以我们在初中就早恋了,我记得是初三那年,稀里糊涂地恋一一爱一一了。后来到了高中,高一那年我爸参与了国际援助活动,随医院的医务一团一一起远赴巴西农村,刚巧我一一妈一一一妈一一忙着考医疗职称,没工夫照顾我,加上我那时正逢暑假,于是我爸爸就带着我一起去,我见识了不少新奇的东西……
回来之后我却得知,晓涵的爸一一妈一一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。他们偷看了晓涵和我之间的信件,听说了其他的多事之人的小报告。涵爸涵一一妈一一怒不可遏,不顾两家的一交一情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小流一氓。我们挨了骂之后依然故我,一一爱一一情的小火苗在父母的极力阻挠下越烧越旺。一发不可收拾啦!book.sbkk8.cOm
后来晓涵的父母就发现了女儿和自己不是一条心。他们管不住我,于是就只好管住女儿。他们联系了国外的学校,竟然要把晓涵送到加拿大读书。那几天晓涵一见我就哭,梁山伯祝英台的一一爱一一情也不过如此。
最后,晓涵没去加拿大。我想她一定想不到,自己小时候曾经去过无数次的太平间,将会是自己最后停留的地方。她父母不想让她见我,于是将她关到了书房里。她不停地闹,先是哭求,然后怒骂,最后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了,出国是板上钉钉了,她于是就吞下了写字台一一抽一一屉里的一整瓶安眠药。以前她躲在灵一床一的木板下面,最后她躺在上面。安安静静的,不哭也不闹。我去看她的时候,她爸拿着棍子追着我打,我背上挨了好几下,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,淤青的伤口一阵阵疼痛,我蹲下来点了一根烟,咬住自己的胳膊,像是一头小兽一样压抑着恸哭。
我那时候就不是个好孩子。但是晓涵依旧一一爱一一着我。
现在我上了大学,自那件事情之后就变得冷淡安静了。很少说话,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面盘算。从一个不学无术难以管教的刺头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大学生。我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是没变的,比如说,这么些年了,晓涵像是我心头的一根刺,一想起来就会疼痛。
因为我还一一爱一一着她。